肝肝肝

【松玉】拟月

*假设姚温玉的死亡事件发生在星际时代,因为高科技,啥都能治,他活了下来。这是他如果没死的故事。

*万字长文,赠离离,感谢苏总去年送我的LOTR风味安雷。

 


那些碎片最终随河水流淌至一处,在幽寂的森林里闪光,像一弯月亮。

 

姚温玉一度认为自己死了,化在星河里。他从冬眠仓中醒来时,甚至将头顶温和的光视作来世的入口,但那不是,往生的隧道被切断,死神的脚步被拖住,他仍然在呼吸。

姚温玉眨眨眼,视野里出现了别的东西——既然正严肃地盯着他,检查了生命体征后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匆忙地离开去取药物。姚温玉四肢酸软,冬眠和毒素都从他的身体里掏走生机,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被一双手扶住,它们的主人满脸困倦与忧心、眼底青黑、胡子拉碴——

——是松月。

乔天涯半跪在冬眠仓外凝视姚温玉,他不知道在外面守了多久了,腿都有些僵。

自从姚温玉毒发,他就被送进了冬眠仓里,低温把毒素和躯体一同保存,直到乔天涯拿到外星种族的药物,神经毒素被逐渐清除。但毒素曾摧枯拉朽地踏过姚温玉的身体,他又休养了两个月才被唤醒。

乔天涯在看到姚温玉迷惑地眨眼和四肢艰难的动作后,即刻伸手将对方扶着坐起来。来自奥威尔刚星的苋哚提取物最终还是抢回了姚温玉的命,乔天涯这一趟十死无生的路程没有白去,甚至是赚到了,赚大了。

乔松月控制不住自己去抱住元琢,他恨不得把后者牢牢箍在怀里,却又顾念着姚温玉才从死亡边缘抢回来的残破身躯,于是乔天涯身上成了战场,肌肉与肌肉打架,念头与念头厮杀,最后两只胳膊较劲,明明力气重得可以捏死人,却只是轻轻地落在姚温玉身上。他控制不住自己脸部的肌肉,尽管既然已告知他多次姚温玉已经没有大碍,只是需要休养,他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消息与亲眼所见总是不同的,更何况他还抱着他,不是一具尸体,而是温暖的、颤动的、活生生的一个人。

姚温玉被冬眠搞得昏沉的脑子终于确定了自己还活着这一事实,遥远的恒星穿透舷窗向他眨眼,乔天涯抱着他,温度是真实的,他略略闭上眼睛,眼皮上投映一整片天空,太阳沉下去了。

此刻飞船已快抵达PT-023号行星,医疗船上的人员再三确定了姚温玉的状态,才允许乔天涯带他离开医疗区,去舰桥最大的舷窗那里转转。虎奴无法在医疗船乱跑,直到今天才被放出来,猫咪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又警惕地往后退,最后才奔跑过来,蹿到姚温玉脚边,它停下动作,冲着乔天涯喵了两声,被抱上来而非跳上姚温玉的腿,在主人的抚摸下,呼噜噜地叫。

舷窗几乎占据一整面舱壁,PT-023号行星逐渐从角落里上升,它被蓝色和绿色几乎填满,间或有白色的团或丝游过,那是云彩。

 

“劳心费神易短命。”医者离开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于是沈泽川下死命令把姚温玉赶去了大后方,不许他在病好之前参与战事,还封锁了姚温玉的信息渠道。

姚温玉将久居PT-023号行星,这颗星球尚处在改造期,他们依然决定把它作为农业星,保留它的原始支柱产业,星际网络暂时只接通了空港和基地,姚温玉在此养病期间,也只能在上一下星球的局域网,连掺和政事的必要前提都没有的。对此沈泽川只提了一句医嘱,没有更多的话。

姚温玉几乎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从星际文明被打回“农耕文明”。

姚温玉刚到这里时,当地谷物还在生长季,还要有月余才会收获,它们长得如同他母星的麦子,但更高,高高地没过人的头顶,只消靠近田地,就会被绿色的海浪淹没,叶子向着天空舒展,茎秆织成疏密有序的网子。乔天涯推着轮椅带他来逛过几次,过有时候虎奴会跳到姚温玉的轮椅上或者乔天涯的肩膀上,跟着混出来,和暖的风是从云朵与太阳间刮过来的,轻柔地抚过他们的面颊,绿色的浪一叠一叠地向着山的方向倒伏,他们沿着田埂在海与海之间穿行,有风被漏过来,更大,但同样温柔。农用机器人钻入他们身旁的田地,发出轻微的轰鸣声,但很快被风声和叶片间摩擦的声音遮掩,瓦蓝的天从叶与穗的间隙中漏下来,一片片支离破碎,琉璃一样的光铺陈在他们的衣摆上。

姚温玉最开始不愿意出门,每日里对着网络的各类接口,试图研究出什么来,但乔天涯总强硬地把他拉出去,起初几天乔天涯还会绞尽脑汁想写借口,譬如去开日出,金色的恒星掠过绿色的地平线,在土地上投下自己的光与热,或者去看邻居家刚出生的小狗,黄白花的狗崽子挤在母亲身边,即便是有大型飞船起降,他都要大呼小叫地带着姚温玉出去转一圈,最后他直接耍赖,“可怜可怜我吧,在屋里很憋的。”

但也就一周罢了,乔天涯不能久在姚温玉身边陪着他,他在一个清晨出发,装睡的姚温玉捉住了乔天涯的手,闭着眼捏了下他的掌心,乔天涯几乎忍不住微笑,他轻轻在姚温玉抖动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之后是脚步声,门被关上了。

姚温玉睁开眼,下令给屋内的智能助手,拉开了窗帘,天还是黑的,二楼停泊的飞车拖着蓝色的火焰驶向空港,在远方的远方,空港庞大的钢铁丛林只能在他视野里凝成一个黑点,恒星逐渐升起了,在黑暗的地平线上涨起了暖色的光,姚温玉注意到,谷物们正向着金色过度,月末就可以收获了。恒星的本体带着势不可挡的辉光在天际缓慢航行,小半个天空都变得透亮,但借着最后一片绛紫色的夜,姚温玉看见了一颗逆着飞行的“流星”,“陨石”正倒飞向无垠的宇宙,留下金色的拖尾。

PT-023号行星,其实有个美丽的名字,当地居民称呼她为菩提,他们在冬季为她庆贺新一年的开始,在夏季欢庆粮食、蔬果还有牲畜的收获,当地的农场早已高度机械化,大部分居民已经搬去了其他星球,只有少数的当地人和负责管理大型农场的人聚集成一个个星点分布在星球上的居民区。

 

姚温玉最终还是连上了星际网。

他在三天一次的治疗和检查后,来到了街上,无人机挂着货物从他头顶飞过,机器人正在清扫街道,中午过于炎热,路边的花草都在打蔫,基本没人愿意出来,直到姚温玉碰到一个坐在椅子上摇扇子的大爷。大爷耷拉着眼,摇扇子吃冰棍,背后冷风扇开到最大,正看着屏幕通过无人机视察自己的田野,大爷被不良于行的姚温玉分走了几秒钟的目光,他抬头看看天又看看姚温玉,看看轮椅又看看姚温玉,最后却只问了一句话:“小伙子,你不嫌热啊?”

紧接着是一句:“吃冰棍吗?”

本来如芒在背的姚温玉突然哑口无言。

之后几天,姚温玉用棋艺赢走了大爷的一箱冰棍,足够他吃到冬天,用琴艺获得了大爷家大闺女的机器人修理技术和网络架设,女孩儿很乐意为自己这位琴技了得的老师帮一下忙,虽然他们这里也才建了一个简陋版的信号增强器,线路还没有搭好,但女孩儿还是在姚温玉的房子里鼓捣出来一个山寨版子机。才刚联通,她就欢快地蹦到姚温玉身边,先是撸了把猫,又擦着汗撺掇着姚温玉和乔天涯联系,很想见识见识老师的老师是何等模样。

姚温玉确实是联通了星际通讯,但没能联系到尚在执行任务的乔天涯,孔岭和余小再倒是很快回复了他,关心了一下他的病情,一边埋怨沈泽川不让他们联系他,一边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姚温玉还是按捺不住去了解现在的局势,他也知道自己去要资料和报告也要不来,只搜寻着公开的讯息,半下午却也把近期发生的事摸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却是细节,也无法判断未来动向,信息还是太少。

傍晚时,沈泽川黑着张脸出现在姚温玉的通讯屏上,他说:“不要总在网上溜达,下令让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远离世俗,好好睡觉养身体,怎么还是闲不住。”说着话,他又话锋一转:“怎么样,好点了吗?”姚温玉答自己好了不少,之后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说来说去还是绕到了最近的时局上,最后沈泽川叹了口气,讲了些概况,问道:“你有什么看法吗?”

姚温玉分析了一些,沈泽川听得入神,但最后还是看着屏幕上姚温玉单薄瘦弱的身影叹气。

姚温玉问起了乔天涯:“他最近是非常危险吧。”果不其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直到第二天下午,姚温玉才收到乔天涯的回信,乔天涯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姚温玉身边,投影在由他精心布置的卧室里走动,虽然穿着便服但身上仍带着肃杀的气息,他似乎才洗过澡,一身水汽蒸腾,头发还是湿的,他大喇喇地走到姚温玉旁边,俯身,伸手,戳了下姚温玉的额头,虽然只是投影穿过,但乔天涯的指尖感受到一部分温度,有点凉,凉意入骨却成了烫。

他戳了下姚温玉的头之后,嘴角不自觉往上扬,最后成了他惯常的不羁笑容,“这么想我吗?我看到好多未接通讯。”

姚温玉没有搭话,欲盖弥彰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直接扯开话题,问起了近事和政治时局,没料到乔天涯以牙还牙,也不回话,同样转移话题,一连串的问题:“你有好好养病吗?有好好吃饭吗?晚上睡得好吗?怎么感觉又瘦了?沈泽川不是下令让你远离这些消息吗?你怎么连上网的?”

姚温玉直接跳过了前面所有问题,只回答了最后一个:“我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小姑娘,她帮我弄的。”

乔天涯叹气,两只手抖虚搭在姚温玉肩膀上,还没等他开口,姚温玉未卜先知,说:“我会好好休养的。”

乔天涯便把手抬起,摸了下姚温玉的脸颊,之后他蹲坐下来,头贴着姚温玉坐在轮椅上的腿,姚温玉的手虚搭在半空中,手指穿过乔天涯头发的投影。

乔天涯的事情太忙,他们只短暂的见面后,他就离开了。姚温玉无法得知除公共新闻和小道消息以外的任何信息,他只能不去搜索和猜测。

当晚姚温玉做了个惊得他一身冷汗的梦,只是他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他也睡不着,索性打开了新闻直播看,近期最热的新闻是附属卫星的开采,他听到过故事,PT-023一共有三颗卫星,一颗被拖去做了战舰武器的试射靶,一颗变成了星际燃料,这是最后一颗,它们也曾在神话与传说中留下自己的影子,在夜晚反射恒星的光芒挂在墨蓝的天上,但为了生存,这些美丽的天体一颗接一颗离去。姚温玉看了很久近乎静止的直播,终于沉沉睡去,他再次做了记不清内容的噩梦,但他记得最后噩梦变成了美梦,他握着一个人的手,嗅到春天的气息。

 

白天,姚温玉去教女孩儿弹琴,女孩儿最近要参加机器人比赛,忙得忘了和姚温玉打招呼,直到看到老师的身影她才懊恼地挠头。她摘下了右眼的眼镜,丢下工具,保存了编辑的程序,把姚温玉从她堆满零件的仓库送到自家的客厅,一边抱歉一边给姚温玉拿水果。

姚温玉本来要走的,但被大爷拉住下棋,大爷是个臭棋篓子,打劫打成自寻死路,怎么反悔都赢不了。他还被赠送了只有4岁的二女儿手作的一串风铃,风铃上挂着的是透明的蓝色贝壳,在夜晚也会发出荧光的蓝色,姚温玉明白这不过是工业产物,但小姑娘执拗地相信那是被祝福的水晶贝壳,因为那片海洋被母神吻过,所以在海洋的最深处生长出水晶一样的贝类,她说自己按照传说组装了风铃,“可以让哥哥早日康复,就不用去医院啦~”

快傍晚时,天空闪耀一瞬耀目的光,开采使得最后一颗卫星的结构极不稳定,今天它将被主动炸开,这个时间,天际已经可以看到这颗卫星的身形,姚温玉看到那轮圆盘一样的星球分崩离析,他紧盯着它,听到身旁的感慨:“唉,最后一颗了,一点念想也不留。”

晚间的新闻报道宣告了卫星的死讯,姚温玉在近距离的全息投影中感受到了一颗星球的死去,碎裂的石块在空中飘浮,它碎裂成巨大的石块,在茫茫宇宙中却又如此微不足道。

姚温玉再次梦到了母星的月亮,接连几天他都梦到它,他在梦里看到那颗在夜晚有着银色光辉的天体,他飘浮在自己的梦境里,悬浮在空中,努力描摹它的样子,看着这颗卫星挂在他触摸不及的远方,从一条弯弯的细线涨成一轮玉盘。然而月亮早已被开采殆尽,即便在他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童时,他也没能看到月亮的全貌,他只能在图片与全息影像中对还完整的它投去一瞥,他看过视频,看着月亮,最开始是表层的挖掘,月壤离开它的母星,最后它碎裂,一块又一块的碎片飘荡,逐渐消弭于星河。

而在梦里,他终于看到月亮最初的样子,他看到明月升起,朗照千家万户的窗台,树与花、屋与船睡在银亮的光辉里,他的母星进入黑夜,黑暗却不曾降临,他看到宽阔的街道被明月照亮,昨日暴雨留下的水洼映着月的身姿。

在快要收获时,姚温玉最后一次梦到母星的月亮,他挣扎着从梦中醒来,睁开了眼,他的窗台是明亮的,但他很清楚,那更多是广场不灭的灯光,而非支离破碎的月亮,窗外是行星特产的植株,云山树,它只有一根粗而长的树干,没有枝丫,宽大的叶子贴近地面的树干上开始生发,越往上越小,从十几米的宽大叶片直至最顶端只有几厘米的嫩芽,而火红与金黄的花朵躲在叶子下面开放。在远方,绿色植株组成的海洋正蜕变成金色,但在夜晚它们近乎是银白的。

姚温玉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些与自然风景完全不同的景象,一张脸——

是乔天涯。

“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看我吗?”

姚温玉对面推了一把,手被捉住,冰凉的右手被滚烫的右手紧贴着,不是梦,乔天涯确实在他对面,而且正在注视他。

窗帘被乔天涯语音命令拉上了,于是在浓稠的夜里,姚温玉在黑暗中看见一双被夜灯点亮的月亮。

姚温玉曾经有些惧怕乔天涯的眼睛,他看过很多人的眼睛,见过怜悯与忧心,见过嘲讽与窃喜,见过愤怒与不甘,但只有乔天涯用那样的方式看他,像拖着他穿过黑洞的视界,又像点燃一颗将死的恒星。他有点害怕,最开始他看不懂乔天涯,他无法将他身边的任一身份安给他,同僚、知己抑或亲人,乔天涯每一点都沾,却又每一个都不合适,直到后来他盯着乔天涯看,看见日珥烧过乔天涯虹膜的边际,他发现乔天涯随意却又认真地注视自己,于是他期待,继而怀疑,最后恐慌。

但现在他可以好好盯着这双眼睛看了,他不介意从里面读出任何一种情绪,甚至从这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就像现在,他看着它们在昏暗的夜里点起火焰,被思念与情愫点燃的火焰。

房间里有水果的味道,接近梨子,但更清淡,若有若无,乔天涯动了下鼻子,像是在寻找味道的源头,但其实他在呼吸身边这个人的味道,沐浴液残留下某种茶叶的清香。他们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脸上的绒毛因对方的呼吸而颤动,气流吹过的地方,几乎痒到心里、痒到全身去。

夜灯很亮,也不够亮,乔天涯可以看见姚温玉眼睛、睫毛、鼻子、嘴唇的轮廓,却也看不清,他知道元琢的眼睛是半阖着的,也知道元琢的皮肤在升温、呼吸在加速,因为他们太近了,近到再一错身就能贴在一起。

乔天涯也这样做了,他将自己滚烫的双唇与姚温玉的叠在一起,他亲吻爱人的双唇,将未宣诛于口的思念含在嘴里。

姚温玉的身体大部分时间里总是凉的,他盖的被子可以自动调节温度,但这时候好像有点失控,似乎那个智能的温控系统只懂得升温不懂得降温,姚温玉觉得浑身滚烫,又或许是乔天涯太烫。乔天涯的手已经侵略到了姚温玉所处的位置,它们在姚温玉身上游走,从衣摆的缝隙中溜进去,指腹的茧子摩挲姚温玉的皮肤,乔天涯甚至摸到姚温玉的骨头,一节节脊骨突出,肩胛骨锋利得快能割伤他的手。

乔天涯停在了这里,他们的嘴唇不再交叠,乔天涯轻而又轻地碰了下姚温玉的鼻子,呼吸洒在粘稠的夜里,即便在黑暗中,他也能用触觉勾勒出姚温玉单薄的身体。

姚温玉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急速流淌的声音,但屋外突然起了风,叶子哗啦啦地响,闷热的天气正向着大雨转化,姚温玉便只能听到风声与叶子的声音。

啊,还有乔天涯的声音,“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他问。

姚温玉答非所问,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于是他们倒在床上,柔软的垫子与被子瞬间包裹住他俩。于是宇宙远去了,它在他们无穷远的地方,笼罩他们的将是凉风与夏雨,不再会是望不到尽头的无垠深空。

闪电带来了短暂的白昼,之后是雷声,暴雨,大地接纳了一切,他们在深黑的夜晚里亲吻纠缠,像是吞下一颗殷红的樱桃,舔而软的果肉融化在口腔里。

 

这里他们do了个爽!感谢离离的代驾。

全文见个站,百度搜索ravendes,个站里面有搜索可以再搜文章标题。

 

姚温玉清楚地知道,他头顶的那颗卫星就要消失了,它会变成燃料、飞船,会成为这颗星球的另一部分,但屋外是明亮的,碎裂的月亮回来了,它就在他们的窗外,永不熄灭。

他们的动静吵醒了虎奴,小猫咪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四肢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身边,这才迷惑地喵了一声,它踩了踩姚温玉的枕头,窝在了上面,睡得四仰八叉。

乔天涯笑出声来,伸手抓了把虎奴的肚子。

屋外滂沱的雨势渐息,姚温玉让乔天涯把窗户打开一个缝,让潮湿凉爽的空气稍稍吹进来一丝,盛夏中雨水的味道总是好闻的。姚温玉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乔天涯,他贴着旁边的虎奴,脸都快埋在虎奴的肚子里。乔天涯亲吻姚温玉过于消瘦的肩胛与脊背,识趣地穿衣服起来亲自开窗户。

窗帘因为乔天涯的动作向内拱起一个弧,多奇怪,因为人造的灯光,即便在暴雨如注的夜晚,街道与农田,是明亮的,都是明亮的。

乔天涯被屋外散射的光照亮,他的影子短暂投在姚温玉身上,又很快隐匿于黑暗,他赤脚踩着木地板回来,从后面搂住半闭着眼的姚温玉,温度更高的身子紧贴着姚温玉汗湿的背部。

 

姚温玉的思绪不可控制地落回他刚苏醒那天。

死去的体验会是怎样,这不是一个活人能描绘的,姚温玉在这场濒死的漫长沉睡中挖出了星云与尘埃,最后他在两个星系之间的空洞里漂浮,黑暗,还有黑暗,光线与声音并不存在,时间与空间失去意义,宇宙竟如此寂静。

但最后他醒过来了,他被一个切实可触碰的躯体箍在怀里,好似重获生命。

他从深邃的太空中挖出有关这个人的记忆,松月,是松月。

姚元琢艰难地开口,他需得扯开乃至撕开自己喉头处的肌肉,让残破的肺部鼓动气流,再让气流割开他的声带,他声音嘶哑:“松……月……我……在哪?”

乔松月想笑来着,他脸部的肌肉抽动却只挤出一个哭笑不得的丑表情,他需要清嗓子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这里……咳,这里是死后的世界,我想你太厉害就过来陪你了。”

姚温玉的四肢根本没有力气,他的肌肉几乎不听使唤,但他仍调动自己所有的意志,艰难地向上挪动自己的胳膊,直至手指触碰到乔天涯的衣服,他试图去攥住贴着指腹的衣角,手指却只能颤抖地回缩上几毫米,不过也没有关系了,就算他只是虚虚的贴着,而非握着,乔天涯也不会离开,连一分衣角也不会离开。

姚温玉的力气还没恢复,他几乎完全依靠乔天涯的支撑才能保持现在这个姿势,同样没关系的,他即将拥有大把的时间让自己好回来。太奇怪了,他想,他已经明白自己正在一艘飞船上,它们正穿过一片小行星带,宇宙正一点点的用它的无垠和空旷淹死他们,但他却仿佛置身一片藏着野花的草地,看见一片天空,他并非漂浮的,而是触摸到一切他可以触碰的东西,太阳落下了,月亮在升起。

“这种地方,可不好离开……”姚温玉说。

乔松月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他的下巴和嘴唇都在抖动,他再次吞咽一口唾沫找回自己的声音,从哽咽与剧烈的吸气之间挤出声响,睫毛颤抖了一下,用劈开的嗓音宣告事实:

“那我就一直陪着你。”

 

姚温玉当晚睡了个好觉,梦境没有在他清晨的思绪里残留下一丝痕迹,他只注意到雨后的清晨透彻明亮,虎奴正试图闷死睡相难看的乔天涯。

乔天涯留下来待了几天,正好赶上收获,金色的谷物从植株上挪到农场里,最后被装入车运上飞船,乔天涯是和运粮食的货船一起走的。

秋天时,乔天涯带了红艳艳的花朵和果实回来,田地里播种了新一茬作物,在阳光下它们的叶子像水晶一样闪光,姚温玉每日的药物和针剂已经少了一大半,装药的箱子都换了个小号的。他在附近的居民区教授棋艺和琴艺,在星球另一端的学生也会乘飞船飞过来,再在傍晚返回家中。

在冬雪落下时,姚温玉再次去看医生,这次不止是为了清理他身上的毒素,被沈泽川请来的医生还看了他的双腿,他的腿残废了太久,在初受伤时又没有得到良好的医治,让他重获行走能力过于困难,激进的治疗方案可能让他脸两条残缺的腿都保不住,姚温玉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他听过多次的类似的诊疗结果。

姚温玉只当这是一次寻常的问诊,却在几天后收到了一副外骨骼,脑波控制技术还不是太完善,不过接收生物电刺激的外骨骼已经能完成大部分姚温玉想要的动作,不同于以前的,更轻便贴身的外形甚至可以完美的藏在他的裤子里。不过姚温玉此时甚至觉得,他可以穿着以前那种厚重的外骨骼出门,走姿古怪笨重,在这里,这些都没关系。

在白雪堆满窗台时时,姚温玉已经在借助机械外骨骼行走,厚厚的雪盖着田野里未发的苗,他不能去冰冷的地里,却可以赤脚踩在地毯上,绣着花墙的地毯被地暖烘烤得暖洋洋。乔天涯回来时,姚温玉正在看书,虎奴卧在了姚温玉的大腿上,将自己团成一个面包,前爪揣在身体下方。

等到乔天涯再次因公事离开,姚温玉决定出发开始短途的旅游,只在这个恒星系,每次一两天,而后回来休息看医生养病,之后再出发。

乔天涯写了一脸的不满,“要是我回来你不在怎么办?我总是想第一时间见到你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

“春天。”

姚温玉笑了下,“春天啊,三月我总是在的。”

FIN.

 

太虐了,不愿再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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