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罪，我竟爱上了一个我本应杀死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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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弦月四重奏》  

雷狮完全不再遮掩自己的踪迹，他故意将自己的行踪暴露给安迷修，让安迷修追着自己到处跑，他们在月光下打在一起，锋利的长剑反射银亮的月光，利刃几乎击碎月亮。

他们在战斗，却也不是战斗，从子夜打到凌晨都还有力气，默契地打上一整晚，连个伤口都不给对方留下。

夜风呜咽着扬起两人的衣服与发丝，银色的弦月投下清冷的一瞥。

安迷修与雷狮厮打至钟楼，钟声敲响。

雷狮突然停住脚步脚步，他转身，竖起食指压在嘴唇上，让安迷修先停下。安迷修于是停住追逐的脚步，疑惑地看着雷狮。

当——当——当——，十二下钟声。

雷狮在月光下笑起来，“午夜的钟声敲响了，童话里魔法消失的时间。欢迎来到，魔鬼的时间。”

金铁交击的声音再次刺破夜空。今天的雷狮有些心不在焉，他在一次劣势之后，被安迷修震得后退一步，被绊倒在地。安迷修从上而下斩向雷狮，雷狮架住攻击，他们僵持在一起，越靠越近，隔着剑，凶狠的目光撞在一起。

雷狮却突然眼睛一转，撤了力气。安迷修没有趁机攻击，也慌忙收回力气，把自己的剑往上举，却还是不可避免擦伤了雷狮的脸颊，专为猎杀吸血鬼而生的剑在雷狮脸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没了支撑后，安迷修直接倒在雷狮身上，隔着被放平的、毫无杀伤力的、雷狮的剑，安迷修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它震动至雷狮的身体，再回来。安迷修舔了下嘴唇，盯着月光下的雷狮看，紫色的眼睛里闪烁星空一眼的光，他几乎陷进去。安迷修慌张地躲闪雷狮的眼神，转而盯着雷狮的嘴唇。

“你怎么突然不打了？”

“魔鬼的时间，当然是我做主。”

盯着雷狮的嘴唇永远是错误的决定，安迷修心头涌起不正常的欲望，也许他们可以挨得更近一点，更近一点，他将贴上雷狮的嘴唇。有鸟儿扑哧而过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回响。

雷狮缓慢地舔过自己殷红的嘴唇，勾起一个魔鬼一样的笑容，“你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你怎么总问这个问题？”安迷修恼怒地说。

“因为你想不清楚啊。”雷狮说，吸血鬼的声音融入夜晚的黑暗与深沉，诱人深入。

安迷修不是想不清楚，答案太过明显，就在他的手边，一捞就能碰到，于是他不敢去想。他们是宿敌，圣骑士与吸血鬼，天生就该站在敌对两边的词语，他怎么可以，怎么能……

安迷修再次见到雷狮已经是一周后，暴雨夜。他在傍晚率队突袭了一处吸血鬼的聚集点，子夜时分回到家里。他的窗户被敲响了。

打开窗，罩在巨大斗篷里的雷狮于电闪雷鸣间对他笑，在暴雨中，他的笑容笑容恣意而明亮。吸血鬼带着风雨跳进窗台，脱掉了湿透的斗篷，甩了下略微有点湿的头发，非常自来熟地在安迷修的卧室里找凳子坐下。

“你怎么从窗户进来？”安迷修冷着一张脸问，声音同样冰冷。面无表情地走回床边，坐下。

“地上水太多了，都快淹了。”雷狮眨眨眼睛，他发现了安迷修的不正常，圣骑士像头恶狼一样坐在床上，膝盖上横陈自己的双剑。

“你的那两柄破剑到底有什么问题？你每次用它杀了吸血鬼都变得不正常。”

“这是在下请人铸造的，它很强大，但是会让人变得嗜杀，放大平时的欲望，而且用久了可能会神志不清。”

“那你岂不是会很早死？”

“我本来也活不了多久。”

“你说什么！”雷狮大声说，站了起来。

雷狮上次确实差点将安迷修杀死，安迷修恢复之后也一直很虚弱，根本无法在作为一名圣骑士去猎杀吸血鬼，所以他找女巫做了交易，用寿命换取自己的强大。鲜少有人的体力可以比得上吸血鬼，也不会有人能以他这样的速度从伤病中恢复。安迷修没有实话实说，他告诉雷狮是因为他小时候的伤病，为了治疗，女巫牺牲了他一部分生命。

“为什么要告诉我。”

“总要有个倾诉对象吧，和身边人说，他们会担忧的。”

“我是敌人，所以不会担忧吗？”

安迷修有点庆幸自己并未说出实情，“你担心我。”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安迷修？！”

是的，足够明显了。安迷修发现自己已经陷入劣势，在与雷狮的关系中。雷狮步步紧逼，张扬地宣告他的感情，直把安迷修逼到角落，不，不是角落，而是彻底包围起来，现在安迷修不管往哪里走，都将落入吸血鬼为他精心编制的大网。

安迷修沉默着，他不可以落进去。他是圣骑士，是国王授勋的第七位荣誉骑士，他的背后是自己的同胞，他应是黑夜里最坚固的盾，与最锋利的剑。他的剑应当刺穿吸血鬼的身体，将他们送入死神的领地，而非反过来，将自己的心掏出来送给吸血鬼。

雷狮在房间里踱步，安迷修一句话直接扯断了他的神经，他本还有大把的时间与安迷修周旋拉扯，共舞死亡边缘危险的探戈，看着安迷修一点点挣扎着向他走来。但他现在急躁起来了。

雷狮看了眼闭目沉默的安迷修，圣骑士还在用剑的后遗症里，冷冰冰的一尊塑像，一尊只知道护卫人类斩杀吸血鬼的冰冷器械。冰冷，嗜杀，失去理智，安迷修真的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就为了他虚无的职责和无妄的光明正义，把诅咒一样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扔，偏要一个人把所有都扛起来，谁会感激他呢？民众只知道第七位骑士英勇无比，有谁知道这位强大到近乎无敌的骑士背负了什么？而那些圣骑士和教廷大高层，哈，按安迷修的说法，他们都是渣滓。

只有安迷修一个人，愚蠢无比，无可救药！

安迷修依然闭眼沉默着。雷狮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还有什么副作用来着，放大平时的欲望？

放大欲望……

雷狮突然有个有趣的想法，他靠近闭目的安迷修，捧住安迷修的脸，而后吻了上去。

安迷修愕然地睁开了眼，他向后闪躲了一下，内心乱做一团，他感到什么东西正在破碎，在奔涌，在流过他的身体，穿透他的灵魂。“你在干嘛？”他艰难地询问。

“你不是进入后遗症了吗？”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安迷修的脸红红白白，“我早就没事了。”

雷狮脸耳朵全红了，但他面上依然保持原样，“我就是来试试你的欲望能被放大到多大。”

“我对你又没有欲望。”

雷狮破罐子破摔，他又吻了上去。安迷修手脚僵硬，他在雷狮的吻中逐渐回暖，在雷狮伸出舌头时，他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安迷修抱住了雷狮的腰，翻身把雷狮按到在床上。

“你这叫没有欲望啊，骑士大人？要是有了欲望你得是什么样子。”

“你马上就知道了。”

“哈？”

安迷修抓住雷狮的双手，举到头顶，在雷狮的笑声中，发了疯一样亲吻雷狮。他任由自己堕入情感的洋流，让压抑的欲望喷薄而出，掌控自己的全部行动。

他无法再伪装下去了。

他们终于撕开了敌人的假象，把这一伪装撕得干干净净。他巧妙地将奔涌的感情用理智和使命束缚住，用宿敌这一词汇建起大坝，把感情的洪流圈禁起来，溅出的水珠也会被化作斗争与战斗。刚刚的亲吻轻轻在大坝上敲击了一下，不堪重负的阻拦轰然倒塌，汹涌的爱意奔腾而出，呼啸着倾泻而下，在虚空中汇成海，将他彻底淹没，摧毁最后一丝理智，将他们拖入感情与欲望的旋涡。安迷修惊讶地发现，他们对彼此的爱竟已如此浓厚，直至淹没心跳与呼吸，让自己窒息。

安迷修在撕开雷狮的衣服时，听到地狱的声音，听到死去的人们在他背后的炼狱里哭泣，听到死于吸血鬼手中的圣骑士们对他的咒骂，听到魂灵们的控诉与哀嚎，他们的眼泪被地狱的烈焰蒸干了。

我有罪，他想，我竟爱上了一个吸血鬼。

可他现在只想亲吻雷狮，他听到雷狮在他身下发出叹息声。

他要往地狱中去了。

TBC.

中世纪背景·前世（已完结）：《血橙罗勒》  《阿卡贝拉》  《白树森林》  《危险同谋》   《龙与玫瑰》  《罪爱》  《午夜弥撒》  《天堂之火》  《悲悯太阳》

现代背景·今生：《弦月四重奏》